叫做武汉的地方
2020年这个令人终生难忘的春节之后,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转到那个叫做武汉的地方。
武汉这个城市,虽然没有像另个一长江火炉重庆那样,在电影银幕上大放光彩,但其“千湖之城”的地域风貌,也是在中国独树一帜。
说到在武汉拍摄的电影,首先想到的就是根据方方小说改编的《万箭穿心》,在汉正街挑扁担辛苦养家的李宝莉,堪称经典的湖北人“九头鸟”形象。
《万箭穿心》剧照,取景地武汉汉正街小商品市场
远的还有徐峥“囧系列”第一部作品《人在囧途》,其实都在武汉及其周边转悠。
《人在囧途》剧照,取景地武汉东湖沿湖大道
而灾难降临前最后一部在武汉拍摄的电影,是刁亦男导演的《南方车站的聚会》。
作为专注于类型片的导演,刁亦男的前作《白日焰火》(2014年),夺得了柏林电影节银熊奖最佳影片,开创了中国黑色电影的先河,而五年后推出的《南方车站的聚会》是一部更成熟的黑色电影。
《白日焰火》剧照,取景地哈尔滨松花江滨州铁路桥
虽然前作故事发生在冰天雪地的哈尔滨,新作转移到南方的长江火炉武汉,但镜头一律避开了繁华地段和显眼地标,指向城市的底层草根生存空间,丝毫不给省会城市面子。
《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取景地武汉江汉区友谊社区
曾有哈尔滨人说,看了《白日焰火》,完全没看出来那是在哈尔滨——“太破了!”而《南方车站》的观众可能也难以相信这就是武汉。诚然,影片为了体现“破”,到武汉周边的小县城取过不少景,但主场还是在武汉。
黑色镜头下,《南方车站》呈现出一个不一样的武汉,不一样的湖北。
发展中国家的大城市一般都有泾渭分明的富人区和贫民窟,中国也不例外,只不过“贫民窟”一词被“棚户区”“筒子楼”“老小区”等等待拆迁区的称谓取代。
在武汉,我们一样看到,鳞次栉比的高耸楼盘和低矮拥挤脏乱的城中村共存。
友谊社区东区(百度街景)
《南方车站》中皮条客华华(奇道 饰)带着陪泳女刘爱爱(桂纶镁 饰)居住的筒子楼,位于汉口江汉区的友谊社区内。在这片武汉市的中心区域,友谊社区连同周边成片的筒子楼,和新楼盘片区犬牙交错,居住条件虽说算不上城中村,但拥挤破旧的老房子,让人不能不担忧这里居民的生存状况。
电影里那座筒子楼,位于友谊社区东区,官方地址是友好里7号。其实东区只有两栋房子,7号就是靠南的那一栋,西边紧邻着一个新小区安顺佳园,两个小区的大门都紧紧挨在一起。
友好里7号和毗邻的安顺佳园(百度街景)
筒子楼呈订书钉形,三面合围出一个天井。《南方车站》后半段,警察刘队(廖凡 饰)带人去二楼抓捕华华,同时偷车贼猫眼一伙在楼上刘爱爱房间伏击周泽农(胡歌 饰),三方人马一场混战,殃及筒子楼居民无数,周泽农却奇迹般逃出天罗地网。
和友谊社区类似的,还有武昌的三街社区,位于青山区红钢城三街。影片开头,周泽农和猫眼两派偷车贼在夜幕的掩盖下举行偷车大比赛,就在这个老小区的西北门处,上演了一出简短却熟练的团伙作案偷车大戏。
再回到汉口的江汉区,常青街道的华安里就是武汉真正的城中村,称它是武汉的贫民窟也不为过。
这片板楼密集的居民区,占地面积仅1.08平方公里,却交错着2000余栋握手楼。这种握手楼,其楼间距仅两三米,两楼窗外搭的晾衣架和电线纷纷在半空握手。因此,华安里是武汉人口最密集的社区,堪称武汉的九龙城寨。
从卫星照片上看,华安里就是一片密集的蓝色屋顶,和周围宽松优雅的中产小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华安里卫星照片
华安里是武汉外来打工者聚居的地方,拥有武汉户籍人口2500多,但常年蜗居其中的外来人口却超过10万多人, 此前很多民生纪实摄影师跑到华安里,拍摄这令人咋舌的贫民窟人居环境,立志寻找城市破败之地的《南方车站》自然也不会放过这里。
馄饨摊接头失利后,刘爱爱拉着杨淑俊从地下通道逃离一片混乱的现场,和老板华华在偏僻无人的穷街陋巷碰头,赶上警察突袭后逃生的常朝。正气急败坏的一顿争论到底谁向警察泄的密,农哥老婆杨淑俊承认是她通知的警察,之后就发起羊癫疯。逼仄压抑的楼群,不时出现的路人,令这场密谈充满的焦虑和不安,这就是黑色电影营造的独有的恐怖氛围。
杨淑俊打工的新东街旧家具市场,是武昌的武泰闸旧家具大市场。除了门口挂了个“新东街”的破烂牌子,改了市场的名称,其他全部是实景。巨大的塑料天蓬,裸露的水泥楼板,这里,仍然是武汉。
《南方车站》的英文电影名直译过来就是“野鹅湖”,野鹅湖是片中刘爱爱陪泳的工作场所,也是周泽农躲避追捕的藏身之所,也是两人的暧昧之地,是全片最重要的地点。但这个地点是由武汉的多个地点拼接而成的。
因为电影要求野鹅湖湖景的地平线上不能有高楼大厦,以体现野鹅湖之“野”,所以这些地点都在武汉市郊区。而武汉“千湖之城”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找几个野湖并不难。
片中多次出现的,通往野鹅湖的高架公路桥,位于洪山区野芷湖南岸。看上去好像是横跨湖面的大桥,其实只是横跨了一条铁路,但桥本身离湖岸仅二百多米,是纵贯野芷湖和湖南岸的湖北生物科技职业学院的梧桐路的延伸部分,拥有中国城郊公路的一切气质。
桥头是野鹅湖的入口,杨淑俊来这里准备和周泽农接头;
周泽农来野鹅湖,准备让刘爱爱举报他。刘爱爱远远看到他在桥头下车。
筒子楼大战后,周泽农骑着摩托车在桥上追刘爱爱,吓得她躲在机动车隔离带后面。
而桥下铁道边,就是刘队带一班警察假扮成摩的司机集结的地方,刘队还戏谑地批评了一个穿爱马仕水货的警察同志。
在梧桐路经过野芷湖北岸的位置,则是刘爱爱逃进走江湖马戏团帐篷的地方。(马戏团美女蛇唱起《美丽的梭罗河》,真是不寒而栗。)
野鹅湖的沙滩,还要再往南,位于武汉和鄂州交界的梁子湖。梁子湖水域广大,湖岸曲折复杂又荒野,从沙滩所在的龙湾度假村望向水面,真的是一座楼房都看不见。
野鹅湖还有一个一晃而过的空镜头,其实是在武汉东湖边取的景,具体在武汉大学的凌波门游泳池旁边,是从武大月湖延伸出来的一段栈桥。
影片前半段最惊悚的铲车断头场景,取景于夜幕下的天兴洲。
武汉天兴洲卫星照片
天兴洲是长江河道里一个巨大的沙洲,正好位于汉江汇流点下游处。武汉市从2003年至2009年建起一座天兴洲长江大桥,横跨沙洲连接长江两岸,成为天兴洲上乡村风光中最不和谐的一抹钢筋混凝土背景。
影片中周泽农和猫眼两派比赛偷车,偷到的车都运到天兴洲荒地上。随后,猫眼恶毒设陷阱,令黄毛被工地的铲车断头而亡。随后赶来的周泽农也被逼在雨夜中误杀警察。
断头的位置应该在天兴洲北侧江岸的堤道上。长江大桥有一个下到天兴洲的匝道出口,这个匝道部分在大桥通车的时候还没有完工,怀疑影片中周泽农滚下堤道时看到的工地,就是当时未完工的匝道。
影片另一个别具一格的地点,是位于汉阳的武汉动物园。
馄饨摊接头失败后,周泽农的小弟常朝躲进动物园,刘队带警察从动物园企鹅馆进入,经过水鸟湿地的火烈鸟群,最后在亭子旁边将常朝重伤抓获。
黑色电影的恐怖惊悚氛围下,原本欢乐的动物园也变得阴森恐怖,比如黑暗中的大象和长颈鹿惊恐的眼睛。
影片最后一幕,刘队送刘爱爱到银行存奖金,到银行旁边小店买烟后,发现刘爱爱却和杨淑俊一起走出来。刘队跟着两人走了一段路,也就放弃了。
这里的破烂街道和简陋小店,也是武汉的,只是在武汉外围的江夏区纸坊。刘队买烟的“元平副食”在古驿道108号,旁边就是刘爱爱本应去存钱的中国农业银行。
后来刘爱爱和杨淑俊携手走过的街道,是小店附近的新北巷。两人慢慢走过如同乡村一般的单车道小路,背后路人大哥正在冲洗着他车牌号为“鄂A”的面包车,胡歌献唱的《美丽的梭罗河》缓缓响起,影片结束。
除武汉外,《南方车站》的一些重要场景也在湖北其他县市取景。
片名所指并贯穿全片的“南方车站”,是湖北咸宁市的咸宁东站。
咸宁是与武汉南部接壤的湖北地级市,咸宁东站也只是本市一个辅助性小火车站。影片中周泽农和刘爱爱车站相会在一片荒凉的车站背面,罔顾宽广宏伟的站前广场的存在。
咸宁东站背面(百度街景)
影片最宏大的一场戏——馄饨摊接头,发生在人流密集的城镇广场,广场边店铺林立,地摊丛生,生意兴隆,广场中央还有一群人在跳广场舞。后来警察突袭馄饨摊,广场上一片混乱,都是群演众多,场面调度难度高的大戏。
这里的小县城广场在湖北孝感市孝昌县花园镇,孝昌二中门前的大广场。后来周泽农的小弟,也就是杨淑俊的弟弟杨志烈,也是在广场东边的铁道边被击毙。
孝昌县军平馄饨店(百度街景)
而偷车贼们的地下室老窝所在的兴庆都宾馆,是湖北孝感市汉川市马口镇的白石湖大酒店。名字很气派,其实是个老旧的经济型酒店。
END